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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31 執子之手 


天色漸暗,老麥拉著我趕忙往車子走去,說是約了大夥要在姨媽家聚餐,我不疑有他,乖乖地跟在他的後頭沒命地奔回停車場,我們甫到他席娟姨媽家,老麥的兩個妹妹、弟媳、表妹、姨媽.....等ㄧ屋的女人,拿著用剩的包裝紙跟膠帶在我身上亂貼一通,小姪女甚至往我手裡塞了一束紙捧花,我詫異地看著大夥,還來不及回過神,一屋的女人便衝著我喊:「 surprise!」

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,杵在原地直瞅著老麥,示意要他替我解圍,孰知他竟無事人的模樣,任由ㄧ群瘋婆子用破紙為我打扮,老麥坐在一旁瞧著她們如此賣力地爲我「治裝 」,笑得合不攏嘴,那嘴臉,看著像極了古代監刑的大太監,毫無憐憫心地帶著奸邪的微笑,欣賞著人犯哭天喊地地受刑。

藍琪(他小妹)見我怔怔地站在原地ㄧ動不動,於是上前拉我到她們準備的「寶座」讓我坐下,並告訴我這是「Bridal shower 」,是新娘結婚前夕告別單身的「洗禮」,一般都是新娘的親友籌辦,但是因爲我沒有姊妹或親友在美國,於是她們私下為我策劃了這場簡單的單身趴。哪壺不開提哪壺,雖我對蘭琪甚有好感,可是當她一說到娘家的親友,我竟開心不起來了,但礙於未來小姑們的面子,我盡最大的努力,從頭到尾皮笑肉不笑地陪她們把戲演完。

回海瑞家的路上,我倆心裡對隔天的「大日子」都沒個譜,全程不發一語,各想各的心事,他也許在擔憂婚禮的進行是否能夠順利,而我在為自己將孤零零地一人走向證婚台發愁。車子緩緩駛進海瑞家的車道時,老麥終於打破沈默,問道:「 妳準備好了嗎?」

我:「 該買的都買好了,要用的也都備齊了,想不出有缺什麼東西。」

老麥:「 我說的不是這個,我是說.....妳準備好要做我的新娘了嗎?」

聽他這一問,我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,尷尬得說不出話來,直覺得我的臉頰彷彿是剛出爐的燒餅,真真燒燙得厲害。

我:「 呵呵.....,你說的是這個啊?」

老麥:「 當然,這比準備那些東西還重要啊!」

我:「 如果我還沒準備好,我就不會跟你們去採買那些婚禮的用品了!」 

聽我這一說,他天真地咧嘴笑了,活像個得到乖寶寶獎牌的小孩,既驕傲又開心!他見我愣愣地欣賞著他的笑容,於是趁勢湊過臉來,向我這個頒獎人討親親,「 給我一個睡前吻吧!」

我:「 我們進去先喝個啤酒再說!」

老麥:「 我今晚得回席娟阿姨家過夜,明早再來這裡⋯⋯,給我睡前吻,我就告訴妳一個驚喜。」

我狐疑地瞅了他半晌,心想應該沒有什麼驚喜可以比 bridal shower更教人傻眼,於是湊上去在他臉頰輕啄了一口後,他附耳過來輕聲地告訴我:「 妳弟來了!」

「 蛤.....?」 當下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驚聲地要他再說一遍,我欣喜若狂地揪著他不放,他拗不過我的再三要求,於是才告訴我,他一直都知道我弟弟的航班時刻,他悶著不說,就是想給我驚喜。

我:「 亂講!你騙我,你怎麼知道他來了?」

老麥:「 我騙過妳嗎?我弟現正去機場接你弟弟。」

我:「 怎麼可能?你不是訂不到機票嗎?」

老麥對我的提問笑而不答, 只叮囑我早點睡覺, 別熬得太晚,因爲婚禮後還要趕去瑪威島度蜜月,隨後急急陪我進屋,看我安頓好,在我臉頰上給了睡前吻後,又匆忙離去,獨留我一人在房裡納悶地思索他如何說服弟弟前來?如何幫他訂機票?為何我跟他在一起的這些天,都沒能察覺到?他哪可能這麼神通廣大?.........這一堆問題在我腦海中盤旋不去,擾得我睡意全無!喝酒吧,把自己灌醉,好好睡一晚,明天將是嶄新的人生,我告訴自己。

籌備了10多天的大日子,終於來了,一大早還來不及吃早餐,老麥,蘭琪、蘇(大妹),以及他弟弟丁(音譯)都已盛裝出現在海瑞家,此時的我還穿著一身的睡服,站在他們身旁,淨顯得十分滑稽。

蘇:「 妳趕快吃早餐,妳一邊吃,我一邊幫妳的頭髮上卷子,待會吃完蘭琪幫妳化妝。」

我ㄧ邊大口吃著海瑞的愛心早餐,一邊聽著他幾個兄妹聊天,他們嘰哩呱啦地討論婚禮的細節,對於弟弟的下落,就是隻字未提,於是我終於按耐不住,一股腦地把我心中的疑惑,打破砂鍋地問個清楚,而他們幾個,像是串供好的嫌犯,對我的問題硬是避重就輕地回答,於是我用冷瑟的眼神射向老麥,

問道:「 你不是說我弟昨晚來了?他怎麼沒跟你們ㄧ起來?」

語畢,他四人的談話戛然而止,同步眨著眼,咧嘴衝我微笑,從他們眨眼的速度,咧嘴的寬度看去,果然是同一家公司出品,那幾張臉的表情,簡直是一模一樣!

老麥: 「吃好了嗎?先去洗漱一下,把臉擦乾淨,蘭琪待會幫妳上妝。」

呵呵.....,竟用這招來敷衍我? 承認自己牛皮吹爆了這麼難嗎?算了,全當他是為了安撫我而撒了這個彌天大謊,於是我決定不要捅破這「愛的謊言」,他好盡情地假掰。我匆匆洗好餐盤,衝進浴室洗漱,穿起白紗,再急急走回餐桌,大夥人看我穿著婚紗出來,無不驚訝萬分,紛紛張大了嘴,定睛地盯著我許久,尤其是老麥,他此時的嘴,大到幾乎可以塞進一個棒球,他真該慶幸自己的下巴還連著ㄧ層皮,不然此刻應該已經叭嚓落地了。

看了幾個濃妝艷抹地在海灘拍婚紗的女孩,我的自知之明告訴我,我不適合那一味,擔心老麥不小心愛上濃妝艷抹的這張臉,以後我就別想端著素顏跟他過日子了,於是要求蘭琪爲我上個淡妝就好上完妝,戴起蘭琪做的頭紗,以及美蘭(婆婆)朋友的手編頭頂花環,站到鏡前再度打量ㄧ翻,看起來ㄧ點也不遜於那些在海灘拍婚紗的妖媚女孩,妳化起妝來還真好看,都教人認不出來了,我對著鏡中的女孩喃喃自語。就在我正出神地對著鏡子犯花癡,老麥敲了門,輕聲問道:「 妳弟問妳要不要他牽妳走出去?」

他這一問,我立刻回過神來,趕忙打開門,三步併作兩步地走了出去,在我正欲走出屋去時,老麥拉住我,說典禮即將開始,新娘只能待在屋裡等待出場,他只要我一句話,決定要不要讓弟弟挽著我走出這個門。我瞄向窗外,看到一個穿著藍色花襯衫,熟悉不過的身影映入眼簾,真的是弟弟!他果然沒騙我!我既興奮又激動,立刻墊起腳尖,狠狠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,

我:「他什麼時候到的?」

老麥:「 昨晚。」

我悄悄地走近窗邊,再度望著孤零零杵在主婚檯邊的弟弟,頓時之間,我竟拿不定主意了,心裡雖對弟弟弟的出現甚是欣喜,但是一想到他如今冒著「生命危險」,瞞天過海地跑來這裡觀禮,已經犯了母親的大忌,今日要是讓他牽著我走出這裡,也許母親會氣得與他斷絕母子關係,我閉起眼,仰頭想了片刻,最終還是忍痛拒絕了弟弟牽我出場的主意,於是悠悠地告訴他:「 他能來,我就已經很開心了,我想,我可以自己走出這個屋子。」

經過再三確認後,老麥攬我入懷,輕聲說:「儀式就要開始了,ㄧ會我在那頭等妳,別緊張,深吸一口氣⋯⋯」,他看我鎮定下來後,轉身正要走出去時,我叫住了他,「 麥,謝謝你,有你真好!」

這是自跟他交往以來,我第一次對他道出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感謝,老麥轉過頭來,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後,又趕緊走了出去,就在他甫站定位時,美妙的優克麗麗( ukulele) 聲響起,樂師開始用高亢悠揚的嗓音,唱著我半句也聽不懂的夏威夷歌詞,我蓋起頭紗,跟著曲子的節奏,緩緩移步朝門的方向走去。為了和緩內心緊張的情緒,我把注意力放在那優克麗麗的曲調,一步一節拍地走到戶外,走著走著,忽地覺得這曲子特別耳熟,再仔細聆聽,他彈奏的不是傳統的結婚進行曲,而是我最喜歡的  ”Can’t help fall in love”!

優克麗麗奏出的音符,彷彿是催眠師下的指令,牽引著我一步一步地走向主婚檯,我完全不能自己,此刻,我倆之間迥異的差距、親友的勸阻、民間對鬼月的禁忌,甚至踏出國門時對自己的期許,早已被我拋諸腦後,望著站在一旁的弟弟,聽著美妙的曲子,其實我現下最想做的事,就是箭步跑到他面前,大喊「我願意」。跟老麥在Happy Hour 結的異國緣,為一杯金通尼而生的忘年情,如今讓我這個曾經痛恨男生,從小跟兩個兄弟打到大的男人婆,心甘情願地踏上通往婚姻的道路,完全是我始料未及的事。

站到主婚檯前,我倆雙手交疊,老麥將結婚的套戒套在我的左手無名指上,

牧師:「 林阿貝,妳願意接受麥克.布拉加先生作妳的丈夫,一生彼此相愛、苦樂相共,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嗎?」

此刻內心早已被幸福填滿的老麥,帶著一貫溫和的笑容,單手輕托著我的手,含情脈脈地凝視著我。過去的一年十個月,能被這樣的異國大叔愛著,對我來說,是何其幸運的事,走進他的世界,在他懷裏得到的溫暖,不正是支撐我走到這裡的動力嗎?無論娘家親友如何唱衰我們的婚姻,不管將來我是否將過著縮衣節食的日子,都不能改變我想牽住他這雙手的決心,因爲,從小到大,不曾有人能像他這樣讓我快樂舒心,這雙手,我再不能輕易放開,

我:「 我願意!」


~全篇完~


https://youtu.be/kbexjxcLA8E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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