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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車司機與車掌


從小,我就ㄧ直深信自己是男生,只是父母忘了給我一對貢丸和一根香腸。每回看到鄰家白淨嬌羞的女孩路過,我總是不屑地朝她們翻白眼,見其他女孩玩娃娃,我笑她們娘娘腔,因爲我走路喜歡像個爺兒們一樣大八字地橫行,所以我也恨透了裙子。雖說我的童年慘淡無趣,但是在上小學一年級前,我還是有過那麼幾年的快樂跟荒誕。在那個沒有手機、電腦、網路電視的時代,在那樣百無聊賴的日子裡,我唯ㄧ的玩伴,就是哥哥,而每日的消遣,就是聯合哥哥一起惡整弟弟。

童年的我,成天跟哥哥揮拳打架、摺紙飛機、蹲在地上打彈珠、看無敵鐵金剛、丟水鴛鴦.....等,只要是男生喜歡的,我都來者不拒。在我心裡,哥哥不單是我的「領導」,他也是我最大的競爭對手跟模仿對象;至於比我小兩歲的弟弟,是我倆手癢時,供我們練手的人肉沙包,誰叫他每回闖禍,都很卑鄙地拉我們下水,害得我跟哥哥都無辜受累,要我們陪他ㄧ起吃「竹筍炒肉絲」。

「 欸,妳看,我會騎兩輪的腳踏車了!」

哥哥帶著滿膝蓋的傷,踩著不久前才買的捷安特到我面前炫耀,兩側輔助輪面目全非,支撐著小輪的鐵支架一高一低地向上呈展翅狀,兩個塑膠輪子孱弱地掛在兩端的末梢,感覺只需一根指頭的力量,兩個輪子就會哐噹落地,

我:「 你怎麼會啦?我也要學!」

哥哥小心翼翼地環顧了四周,確定父親不在附近後,才偷偷告所我,他因爲跌倒時弄壞了一側輔助輪,他索性也故意弄壞另一個,就這樣,他「突然」會騎兩輪了!

看著哥哥得意洋洋的嘴臉,用「突然」二字來形容他學騎腳踏車的過程,立刻激發了我不甘落於人後的鬥志,坐上搶下來的腳踏車,在店門外的走廊,用兩腳支撐著來回地滑行,迫切地想要取得「突然」的本事,可那腳踏車偏偏不聽使喚,光是爲了不讓自己從腳踏車上摔下來,就已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,更遑論要它向前走!

哥哥瞧我霸佔著腳踏車許久,完全沒有輪流玩的意思,於是衝上來拉住腳踏車

「好了啦!妳已經練很久了,換我騎!」

說完,他也不管我同不同意,硬是使出了蠻力把我從腳踏車上拽了下來,眼看著哥哥的騎車本領越來越高,我想加緊練習,卻又搶不過他,心裡甚是忿恨,於是我進屋把那個愛哭又愛跟的茶包(trouble)拉出來,

「欸,你看,他會騎兩輪,他好利害,我們都還不會欸~」我假意吹捧哥哥,實則是企圖煽動弟弟,心想如果弟弟奪車成功,屆時我可以連哄帶騙把弟弟一腳踹開,如此,我就可以獨自霸佔腳踏了。為了對付這倆兄弟,我編了很多這樣的戲本,每本都很靈驗!

「我也要~我也要騎~~欸~啊~~」

果不其然,整部戲照著我編的劇情走,感冒還未痊癒的弟弟,流著滿臉的鼻涕,帶著濃厚的嗽聲,因爲搶不過哥哥,便開始哭調仔地拼命盧,哥哥最終被這難甩的牛皮糖黏到失去了耐心,於是舉起拳頭,朝弟弟的背大力貓下去!

「哇~~哇~~」嘿嘿.....好戲來了!我抿嘴強忍著笑意,陪著吹得滿臉鼻涕泡泡的弟弟,跑到父親面前告「御狀」。

父親拿著竹枝掃帚出來,雙手插腰,惡狠狠地瞪著哥哥, 大聲咆哮:「你敢不輪流玩就試看看!」

母親抱著弟弟站在一旁,邊溫柔地擦拭弟弟的鼻涕,邊幫腔道:「 要這麼會吵,就都別玩,全部給我回來!」

哥哥向來天不怕地不怕 ,就怕咱老爸,儘管他如何蠻橫,只要父親亮出伏魔 「 法器」,他都會趕緊收歛,馬上變成畏懦恭敬的孫子。弟弟帶著勝利的笑容,掙脫母親的懷抱,急急爬上這越級上報後得來的正義,但由於弟弟腿短,搆不到腳踏車踏板,兩側輔助輪又無法支撐腳踏車,哥哥想了個奇招,說:「 不然我們來玩公車載客好了!」

聽哥哥這般有創意的提議,我立刻把獨佔腳踏車的心思拋諸腦後,趕忙附議:「 好啊,你當公車司機,我是車掌小姐,然後小豬(弟弟乳名)是乘客!」

哥哥跨上腳踏車,我側坐在後面的置物架,弟弟則站在原地扮演等車的乘客,我們的「公車」在店門外的亭仔腳轉了一圈,弟弟煞有其事地朝我們揮手,哥哥緩緩把「 公車」 停在弟弟的面前,我有模有樣地像個車掌打開車門,「 嗶嗶,前面的乘客往裡面站一點!」我朝亭仔腳大喊著,好不威風!

弟弟跨站在兩側輔助輪的支架上,抓著我的衣領,待弟弟站穩後,我再次扯開喉嚨「 嗶嗶!」(我沒有車掌的哨子,就只能喊著ㄅㄧ ㄅㄧ二字),哥哥這個跟車掌很有默契的「公車司機」,便開始認命地踩著滿載的腳踏車,帶我們穿過一條小巷,轉了一個彎, 再過了一條巷子,這一路上,哥哥專挑積水的坑洞衝,在這個泥濘的爛路上,我可憐的屁股幾乎撞開了花,而弟弟因為害怕跌下去,我的領口被他揪得更緊,感覺我整條舌頭快要被他掐出來! 

「 嗶.....嗶.....,有...人...要下車」

我很勉強地吐出了那幾個字後,哥哥把腳踏車停了下來,弟弟鬆開手,識相地從兩側輔助輪支架躍下,我告訴弟弟這是底站,要他在這裡攔下一班車,然後作勢關起「車門」,把那個差點致我於死的乘客丟包後,「公車」繼續往巷尾鑽。也許是因爲少了弟弟的重量,整台「公車」變得輕盈飛快,哥哥騎到了巷尾,轉了ㄧ個彎,便頭也不回地直直朝自家店門飛馳而去。

「 欸,公車不是要回去載乘客了嗎?」 我心虛地問哥哥

「我要回去大便,快大出來了啦!」

語畢,哥哥使盡了吃奶的力氣,奮力地踩著腳踏車,疾駛過兩條巷子後,我們終於回到了「公車總站」,哥哥急急丟下腳踏車,雙手捂著屁股,好似泥漿已累積到了臨界點,隨時都可能噴發出來。

趁著哥哥蹲馬桶之際,我逮著機會趕緊練車,我左腳撐著地面,右腳放在踏板上,在我試圖放開撐著地面的左腳,我整個人跟車立刻往右傾;換邊重新操作一遍,還是失敗,就這樣來來回回試了許久,我還是沒有練成「突然」會騎的本事,心裡甚是氣餒。眼看著哥哥蹲廁所大半天還不下樓,於是我撇下腳踏車進屋查看哥哥,甫踩上樓梯時,我聽到無敵鐵金剛的主題曲,於是三步併作兩步地衝到樓上,哥哥此時已兩腳擱在茶几上,悠閑地坐在電視機前,等待著卡通的開演,我趕緊湊上去,ㄧ屁股坐在他旁邊,一起觀看我們每天最期待的節目,就在劇情正緊張的節骨眼,忽地聽到母親尖銳的聲音「 你們兩個在幹嘛?小豬咧?!」

我們抬起頭,驚見母親單手叉腰,像個茶壺ㄧ樣站在不遠處,我跟哥哥完全沒聽到她的腳步聲,也不知她站在那裡多久,現在聽她這一問,我們才猛然想起那個被我們丟包在巷裡的愛哭鬼!我跟哥哥趕緊起身飛奔下樓,父親已出現在樓梯口,質問我們把弟弟丟哪去,哥哥懦懦地概述了我們丟下弟弟的位置後,父親跑去隔壁雜貨店借了載貨的腳踏車,滿大街地找 「茶包」。

當然,那晚我跟哥哥不但吃了一頓 house special (竹筍炒肉絲),還被罰站在牆角,並眼巴巴地看著弟弟在我們面前大啖小美奶奶,看的得我們是眼紅嫉妒極了,

「早知道就把他丟遠ㄧ點......」哥哥咬牙切齒地嘀咕著,而我,正盤算著待會要如何向父母拗ㄧ個小美奶奶......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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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宮本美代誌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