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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親在栽培我跟哥哥出國這方面,可謂是費盡心思。為了讓我們能夠有效率地學英文,她聽信了高中閨蜜的建言,硬生生把我跟哥哥倆丟到台灣人極少的南伊利諾州,以爲這樣我們才不會成天跟台籍學生混,並深信良好的英文環境可以逼迫我們努力學好英文。


然而一切並非如她所想,我們到聖路易斯( San Louis) 機場的那晚,到機場接機的就是母親閨蜜的兒子。


「 好料子~」


甫踏進機場大廳,就聽到我們熟悉的語言,我們順著聲音的出處望去,瞧見不遠處,有個個子挺拔,相貌俊秀的台灣人,手舉著寫有 「林XX 好料子」的厚紙板,微笑地朝我們走來。


「好料子」一詞,是母親反諷不成材的哥哥的專屬名稱,這一名稱,只有我們家族成員及母親的好友們才知道。在這若大的全英語機場,能聽到我們的母語跟這獨ㄧ無二的稱號,對我們來說,比遇到救世主還教人感動,當下早已顧不得與他熟不熟,馬上跟他來個半路認親。


「呵呵.....,我是 Jacky」哥哥帶著憨傻的笑容上前緊握著那人的手。


「我叫Jason」


帥哥微笑地回應哥哥後,瞄了我一眼,看到他困惑的表情,我趕緊自我介紹:「 我叫Isabella,我是他妹妹。」


在出國前,我們從母親那裡聽過不少有關 Jason的事跡。他是家裡排行最小的獨苗,聽說他上有三個姊姊,而且他的姊姊們各個是菁英級的模範生,高中分別讀的是台北護專、北一、中山,而這個么兒,從小叫他認真讀書,他說書都給姊姊們讀完了;叫他寫個功課,他騙說老師沒給功課,然而,他每學期的考試,除了體育,其他全是不及格,不僅如此,翻牆翹課、抽菸、把妹.....等的紀錄,讓他前前後後被幾個學校像皮球一樣地踢來踢去,總而言之,母親的閨蜜也攤上了一個讓人頭痛的「好料子」,她心裡的苦,平日裡只能在母親這裡偷偷說,這倆高中密友平日膩在一起時,除了話家常外,最多的就是互相取暖。


我們兄妹在開學前提早幾週到伊利諾州,因爲還沒找到住處,所以在剛到的頭幾週,都寄住在Jason租屋。在寄住期間,他除了帶著我們找租屋、買車外,還介紹我們認識了更多的台灣學生,也許是因爲此地台灣人少得可憐,我們幾個很快地就變得很熟絡,並且常浩浩蕩蕩地吃在一起,玩在一起,此時覺得把我們丟到台灣人少的地方就會把英文學好的說法,全是扯蛋。


在這一個月的相處,看得出  Jason跟他介紹的幾個朋友們,都是標準的哈日族,從他們的髮型、穿著、配飾,還有他們開的紅色日本跑車,若他們不開口說話,真的會讓人誤以爲這群學生是日本人。對於這種日系裝扮以及愛用日貨的行逕,Jason給我的解釋是:「 做蠢事時,別人不會想到我們是台灣來的,他們會以爲我們是日本人。」


也許是因爲 Jason 跟朋友們的穿著影響了我,我住在那裡的期間,竟也不經意地改變了我的穿著,那陣子,我不但學他們刻意把自己裝扮得讓人猜不出我的國籍外,甚至在做了糗事後,還會很自然地脫口說句 「酥咧嗎現!」,搞得連自己也真覺得自己是個不會日語的日本人。


我們這群人平日裡最愛做的事,就是看誰的「障眼法」做得最好,所以當我的裝扮跟舉止,不但讓我在麥當勞成功地向黑人騙到麥克雞塊的單字外,還順利地嫁禍給日本人的事,在台籍學生圈裡,意外地成為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。


自從我學會了麥克雞塊這單詞,雞塊成了我跟哥哥午餐或晚餐的新寵。ㄧ個無聊枯燥的下午,上完課後,我告訴哥哥今天沒菜可煮,乾脆在校園吃完晚餐再回去,


「幫我點一份大麥克套餐跟六塊雞,我去找位子。」


哥哥習慣性把我當點餐的服務生,說完他想要的東西後,就一溜煙地跑得不見蹤影。我先幫哥哥點了他交代的套餐,然後幫自己點一分10塊雞,還好那天下課後的人潮不算擁擠,沒多久功夫我就順利地拿到我點的餐,就在我倆開心地吃著晚餐時,忽然聽到有人在我附近喊「口泥機哇!」。


「又有無聊的美國人在把日本妹?」心裡不屑地嘲笑著,並繼續埋頭啃著我手中的雞塊。

在這個亞洲人奇少的校園裡,看到亞裔女孩身旁圍著急於搞「國民外交」的老美早已不是新鮮事,也許在這些愚蠢的老美眼裡,所有黑頭髮黃皮膚的亞裔都是日本人,所以當他們搭訕亞裔時,都會用全世界通用的唯一一句日文問候吧!

就在我正吃著第二個雞塊時,隱約感覺有人朝我靠近,從眼角的餘光,瞥見兩條瘦長的黑腿佇立在我身旁,此時哥哥放下手上的東西仰頭怔怔地朝我的方向望,


「幹嘛?」我不解地問。


「我很高興妳終於吃到雞塊!」同一個聲音又發話了。(全部英文的對話我就直接中譯)


雞塊?什麼意思?我趕緊回頭,ㄧ個黑人離我約30公分的距離,正彎著腰衝我們微笑著。我狐疑地與他對視了片刻,才猛然想起那個教我單詞的人,這裡除了教我「麥克雞塊」的那個黑人,整個校園裡應該不會再有第二人知道這種鳥事。


「妳可能不記得我,但我記得妳,妳就是那個來問我怎麼點麥克雞塊的亞裔女孩。」他微笑著說。


果然 「夜路走多,終於遇到鬼」!這世界還真小,連吃個晚餐都能遇到冤親債主,這下糗大了,根本不會日語的我,豈不是要穿幫了?拜託,千萬別來找我學日文,我除了食物,像是沙西米、挖撒比、烏龍,還有嘔嗨呦,恐幫哇,口尼機哇,我就再也掰不出其他的日文了,我心裡默禱著。


「我記得,謝謝你!」我心虛地回他。

「我叫馬歇爾。」他邊伸出一個跟我臉差不多大的手來,邊自我介紹。

面對著「恩人」友善的問候,哥哥趕緊起身,伸出手來回他ㄧ個握手禮,並邀他與我們ㄧ起用餐。

「欸,他以爲我是日本人,你還讓他跟我們ㄧ起坐,要是他知道我是假的,那不是很丟臉嗎?」我輕聲告訴哥哥。

「靠腰,妳跟他說妳是日本人?」

「怪他自己白癡,跟他躹90度躬,他就以爲我是日本人。」

馬歇爾瞧我倆竊竊私語半晌沒與他互動,於是開始跟我們扯話題

「妳跟妳男友認識多久?」

男友?我跟哥哥聽他這一問,不約而同抿嘴,忍俊不禁地相視片刻

「他是我哥哥。」我趕緊澄清

他聽我解釋後,尷尬地向我道歉,說他常常看到我們同進同出,以爲我們是一對恩愛的情侶。我們淺聊之下,知道他來自芝加哥,現在在學校攻讀航管碩士,目前跟妻女住在鐵軌的另一頭(黑人區),他邊說邊掏皮夾秀他妻女的照片,做完簡單的自我介紹後,忽地反問我們:「 妳們來自日本的哪個城˙?」

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問,讓我跟哥哥陷入一陣尷尬,「你爲什麼覺得我們是來自日本?」我打破僵局地反問。

聽他解釋後,他果然僅憑我的 90度躹躬跟穿著就把我當成日本人!

「 我從來沒有說我是日本人,其實我們來自台灣。」我尷尬地告訴他實話。

「喔~你們說泰文啊?」馬歇爾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回答,惹得我跟哥哥又ㄧ陣狂笑。

「錯,我們說中文,我們不是泰國人,泰國跟台灣是兩個不同的國家。」我趕緊爲自己的國家正名。

這已不是第一次聽美國人把台灣跟泰國混為一談,但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我們面前這般註解台灣倒真的是頭一回。


席間我跟哥哥用盡了我們有限的英文單詞向他介紹台灣外,也正式地把自己跟日本人的關係撇得清清楚楚。也許是因為馬歇爾敦厚的外表及耐心地聽著我們的破英文,完全顛覆了我們從好萊塢電影看到的美國黑人形象,他讓我們可以敞開心地把他當練英文的對象,並成了我們初來美國時交到的第一個當地朋友,他的出現,的確如母親所預期,我跟哥哥的英文聽、說能力在那期間進步了不少外,也讓我更了解了些許美國電影裡沒教到的美國文化。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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